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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南形胜，三吴都会，钱塘自古繁华。
正是二月末的天气，残冬已消，临安城里春光明媚，暖风熏醉。
行人如织的街头，一辆不起眼的灰顶马车缓缓驶近，在城中最大的酒楼——会仙楼门前停住了。
车帘被掀开，一个身形颀长、面容清隽的年轻公子轻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，出色的仪容一下便引得一些路人回头张望。
只见他下车后，抬头看了眼酒楼气派的牌匾，又转向身后的马车，朗声道：“阿璟，就是这儿了，下来吧。”
马车帘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掀起，接着，那手的主人探出半个身子，似是对同伴笑了笑，也利落地跳下了车。
待他落地站稳，驻足的路人才发现，他生得比前头那公子还要挺拔些，也是十八九岁的模样，墨发高束，穿一身绣了金线祥云的玄色锦袍，洁白如玉的俊脸上剑眉星目，举手投足气度雍容。
——竟是个龙章凤姿般的人物。
“倒真是能与樊楼一较高低。”李元璟下车后，也抬头望了眼牌匾，笑着说道。
“谁说不是呢？”
“两位公子！”说话间，会仙楼的堂倌急匆匆地迎了上来，“两位贵客看着有些眼生，可有预定？”
晏昭：“不曾。”
“哎呀，那可就对不住哩，”堂倌一脸为难，“这会儿正是午时最热闹的时候，阁子是一个也没有了，只大堂还剩几张桌子咯，两位看？”
晏昭看向身边的人：“阿璟？”
“就大堂吧，不打紧。”李元璟随意道，他和他那几个兄弟不一样，向来不爱在这些小事上讲究。
“好嘞，两位随我来！”堂倌立时松了口气，喜滋滋地将人迎进了门。
大堂里人声嘈杂，二人在所剩不多的几张桌子里选了个安静的坐下，点了菜，晏昭低声开口道：“阿璟，你那太子哥哥和晋王四哥的心胸可真是比针眼还小，这次幸亏听你的，提前换了陆路，要不然咱俩能不能全须全尾到达临安都不好说呐。”
“有我在，水路陆路，都不会让你有事的，”李元璟端起茶杯，那普通的青瓷杯在他手里倒像有了官窑瓷的光彩，“只不过换陆路能帮我们省去不少麻烦，何乐而不为呢？”
“哦？你这么说，”晏昭凑过头去，神秘道，“看来是我低估了咱们齐王爷的实力了？”
李元璟笑而不语。
晏昭见状，识趣地不再追问，转了个话题继续道：“不过，我们换了陆路后，提前了好些天到，恐怕那叶家还没准备好......”
“嘘。”话未说完，李元璟突然将食指竖到唇边。
晏昭不明所以地噤了声。
“骗你们做什么？”一个粗哑的男声带着几丝得意在隔壁桌响起来，“就前两天的事，那叶侯爷都被叶大小姐气得离家出走了！”
——说的正是他们将要去的叶家的事。晏昭明白过来，与李元璟相视一眼，面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。
“哦？这次又是为了什么？”只听隔壁立刻有同桌之人捧场问道。
粗哑声音嘿嘿一笑：“还不是为了那秦姨娘的事，你们可知秦姨娘的大哥前阵子被擢升为刑部侍郎了？这可是正四品的官哩，叶侯爷便想借此机会，将秦姨娘扶正了，谁知，叶大小姐死活不同意，听说在叶家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，扬言要把仙逝叶夫人的牌位移出叶家，请回国公府！还派了人快马去越州给国公爷报信！”
“叶夫人都仙逝多少年了，续个弦不是正常的很嘛？况且，秦家以前没落，可现在秦姨娘她大兄弟都是四品京老爷了，给侯府做个继室绰绰有余，叶大小姐还做什么妖？叶侯爷就拿她没辙吗？”
“哎，也不是没辙，”粗哑声音继续说，“怪只怪叶侯爷是个有情有义之人，时时记着当年国公爷在叶家危难之时把女儿嫁给他的恩情，所以啊不愿让先叶夫人的女儿受了委屈。”
“那不让叶大小姐受委屈，就要让秦姨娘一直受委屈吗？”提问那人听了，忿忿道，“这临安城里，谁不知道秦姨娘贤惠慈爱，对先叶夫人的三个女儿视如己出，还亲手给她们缝衣制鞋，都这样了还不够吗？”
“就是说，秦姨娘受委屈，连带着叶四小姐也受委屈，叶大小姐这两年都搅黄四姑娘多少桩亲事了，叶侯爷这么办事可不公道啊！”另一人也附和着打抱不平。
“诶，你们还别说，”粗哑声音忽然语气一肃，“这秦姨娘真是个心胸宽广的，我听说，她见父女俩吵得厉害，主动劝叶侯爷，说是自己做不做大娘子都不要紧，最重要的是家和万事兴，只要叶侯爷和叶大小姐父女和睦，她做一辈子姨娘也乐意。那四姑娘受秦姨娘言传身教，也是个有气量的女子，一头给祠堂里的叶大小姐送饭，一头也劝叶侯爷宽心呢。”
“哎哟，秦姨娘这是以德报怨呀，可那叶大小姐倒好，反过来以怨报德，尽为难秦姨娘母子仨了，简直欺人太甚，叶侯爷偏偏还偏袒大女儿！”
“叶大小姐不就是仗着外祖国公爷撑腰才这么嚣张跋扈吗？你们说，这世上哪有大门大户里，未出嫁的女儿一直管家理事的？”
“那还不是因为她嫁不出去？”粗哑声音听着桌上的议论，猥琐地笑了两声，“今年她可就十九了，听说至今没有勋贵世家求过亲呢，连门第次一等两等的，都不愿意娶她。”
“嘿，谁愿意娶个刻薄恶毒的丑婆娘进门？”马上有人接话，“听说那叶大小姐长得一张塌鼻麻子脸，我看她就是嫉妒，所以想着法儿的欺负貌美的四姑娘。”
他的话立刻引得桌上其他几人连声附和，仿佛叶大小姐欺辱的是他们自己的女儿一般。
又说了一会儿，声音突地低了下去——
“不过，都十九了，想必早就思春了吧？”
“自然是了，其实她要是愿意嫁我等小门小户，我倒是愿意娶啊，长得丑也没什么关系，反正夜里蜡烛一吹，嘿嘿......”
......
后面的话便愈发不堪入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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