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等了多久,方有小丫鬟从屋里走了出来,看了看小脸通红发间染霜的贾环,一声惊呼,忙快步走了过来,将手里的小暖炉递给了他,又给贾环紧了紧衣领,一边整理,一边问:“环儿哥在这等多久了?”

贾环抬起头,原来是老太太屋里的一个二等丫鬟,名叫珍珠,平日里待谁都是不错的,比之老太太房里那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丫鬟不知温柔和顺了多少倍。

贾环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,道:“珍珠姐姐好。”

珍珠一边给贾环暖手,一边埋怨赵姨娘:“手怎么这么凉?环儿哥这么小,万一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好?姨娘怎么也不派人通报一声。”

赵姨娘扁了扁嘴,委屈道:“姑娘您是不知道,老太太房里的人哪都像您这般和善待人的,她们眼里只有大姑娘...”

贾环拉了拉赵姨娘,打断了她的话:“珍珠姐姐,我现在能进去给老太太请安吗?”

珍珠点点头,温柔道:“可以的,我现在带你进去。”

说着抱起贾环,往屋里走去。

赵姨娘也顾不得埋怨丫鬟了,忙不迭去打帘子。

一进屋,贾环便明显感到一阵暖意,身体也开始慢慢回暖。

珍珠抱着他绕过屏风,来到贾母面前。

元春坐在贾母一旁的椅子上,正在吃茶,见珍珠抱着贾环来了,便轻轻地放下了茶杯,道:“环儿来了。”

其他三春坐在元春下首,学着她的模样捧着茶杯,小指微微翘着,喝着茶。

宝被厚厚的棉衣抱成了大团子,倚在贾母怀里撒娇,贾母慈爱地看着他,贾母身边的小丫鬟们拿着点心逗弄着他。

宝一边吃点心,一边笑,见贾环进来了,略微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然后又躺在贾母怀里,与小丫鬟们闹成一团。

贾母抚弄着宝,扫了一眼贾环,见他小脸通红,便问道:“谁在你身边伺候的?也不知道添件衣裳。”

贾母眼睛略微一扫,跟在珍珠后面的贾环的丫鬟婆子赶紧就跪了下来。

贾环的奶娘张妈妈拉了一下想要分辨的小如意儿,诚惶诚恐道:“都是老奴的疏忽。”

贾环垂下了眼。

赵姨娘爱他跟眼珠子似的,生怕他冻了伤了,亲手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衣,以至于他行动都很困难。

饶是穿的再厚,也抵不过在花厅等了那么大会儿。

贾母瞧了一眼奶娘,道:“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,怎么连哥儿都照顾不好?环儿又小,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好?鸳鸯,还不快给环儿倒茶,要热热的茶,瞧环儿这脸,可怜见的。”

张妈妈连忙道:“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
贾母此话一出,屋里的丫鬟才想起给贾环倒茶。

贾环接了茶,谢过鸳鸯,离他不远处,时常抱着他逗他玩的张妈妈与伺候他的小丫鬟仍在跪着。

贾母屋里虽然暖和,但地上仍是凉的,张妈妈年龄又大了,丫鬟们年龄又小,跪了一会儿,额上便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,屋里众人说说笑笑,仿佛看不见一般。

看到这种情况,贾环便知道赵姨娘的那些话还是传到老太太耳边的,今天的这番做派,不过是老太太故意为之,杀鸡儆猴罢了。

贾环心下明了,却又不能明目张胆替她们求情,若是替她们求情,便是认为赵姨娘说的那番话是没有错的,元春确实没有他来的尊贵。

这种举动是万万不能有的,就连想一想也不行,为今之计,便是想法子,尽快离去。

只是今日贾母有意小惩大诫,一般的法子断然是行不通的,到底想个什么法子比较好呢?

贾环捧着茶,一边细细思索,一边与元春宝说着笑,过了一会儿,他道:“今天怎么没见琏二哥呢?”

宝与小丫鬟玩得不可开交,哪有时间去理他,元春端坐在贾母下首,面上含笑,看着宝,迎春素来不怎么爱说话,此时也只是静静地坐着,惜春又一团孩子气,唯有探春素来活泼,又与贾环同为一母所出,虽然平日里面子上淡淡的,但见无人理贾环,便回答道:“大太太身上不好,琏二哥去清虚观给她祈福了。”

贾母听完探春的话,抬起了头,饶有深意地瞧了一眼贾环,道:“他一个小孩子家家,能做什么。”

说到这,像是想起什么似的,问鸳鸯道:“老大家的病的有几日了,怎么还不见好?”

鸳鸯想了想,宽慰道:“这病一时半会儿哪能好这么快的,不过请老太太放心,咱府里的药都是顶好的,又请的有御医,左右不是什么大病,将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。”

贾母摇了摇头,道:“我这个大儿子,一点也不让我省心,老大媳妇多好的一个姑娘,父母跟看眼珠子似的,金奴婢养大成了人。”

“想当初,我与国公费了多少周折,三媒六证才娶进了门。”

屋内众人皆跟着附和:“是啊,大太太多贤良的一个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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