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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宝瑞翻书包翻得十分起劲，整颗头都埋了进去，丝毫不顾他精心打理的发型。
翻完了不满意，还把书包整个倒扣过来，那些碎瓷片就洒了一桌子。
巫阳捏着笔，表情天真，问：“爸爸，你也喜欢玩这个？”
聂宝瑞拿起两块，左右轻轻一碰，瓷片发出一声脆响。
“扬扬，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？”
巫阳装出一副对这个爸爸十分信任的样子，如实相告：“是我和同学发现的。我们村的河里出现了很多这个瓷片，我们就捡来拼着玩，就跟拼图一样，不过我还没有找到能对上花纹的。”
聂宝瑞又拿起一块，在面馆的灯光下细细端详：“你们村的河里？怎么会有这个？”
巫阳摇头：“我也不知道。好像是去年的大雨，水库都满了，放了水之后就有了，现在也不少呢。”
聂宝瑞将那些碎瓷片都拢回巫阳的书包：“扬扬，爸爸给你买个新书包吧，再给你买一副真正的拼图。你长这么大，爸爸都没有送过你什么，也给爸爸一个表现的机会。至于这些碎瓷片，就放在我这里吧，别把你的手指头弄伤了，毕竟你还要写作业呢。”
巫阳摆手：“爸爸喜欢这些我就送给爸爸，不用给我买书包和拼图。我只要能和爸爸常常见面就好了。而且这种碎瓷片村里很多，我再捡来玩就好。”
聂宝瑞收好碎瓷，嗡一声拉好书包拉链，他双手交叉，好整以暇地观察巫阳的表情。
锋利如小刀的眼睛此时眯成了窄窄的刀片，两条浓眉就狠狠压了下来。
这是他在谈生意时偶尔会露出的神情，他要仔仔细细观察对方的神情，来判断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，要做出让步还是能再多得一些利益。故而这种表情不能持续时间太长，毕竟对方的精明不逊于他，没必要惹恼生意伙伴。
巫阳就不一样了。
这个小孩子，就算惹恼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。
更何况，他这个土包子似的便宜女儿未免把心思暴露地太明显。
不过她也算得上是聪明，听了一嘴他要用古董瓶孝敬老丈人，没过几天就捧着一堆碎瓷片来了，还要用这种方法，以显示她是真的为他这个亲生父亲好。
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色，以后也得是个人精。
可是聂宝瑞不喜欢，他可不喜欢把他心思揣摩如此清楚的子女。譬如他就能把老聂的心思揣摩清楚，这个总经理的职位，也是这样得来的。
万一有哪日巫阳也这么对他——那是不可能的，聂宝瑞觉得未雨绸缪，他的子女，还是不要走他的老路了。他要真真正正且纯粹的亲子关系。
至于王翠翠的孩子嘛，他眼睛一转之间已经有了计较——那就想个办法不要了。既然王翠翠极爱她，等她不见，王翠翠必然伤心欲绝，到时他上去安抚，二人说不定也可再续前缘。
一石二鸟之计。
聂宝瑞想到这里，眼睛重新变成了小刀，湛湛映出巫阳的影子：“乖女儿，爸爸哪里会让你受这些委屈。这样，你多捡一些碎瓷片来，下次爸爸给你买个手机，咱们也就可以经常联系，省得你用家里的座机给我偷偷打电话，还怕你妈妈检查。”
巫阳假意推拒：“爸爸想要那些瓷片，我捡就是，不用给我买手机的。”
聂宝瑞笑着给巫阳开了一瓶汽水：“还是要的，爸爸也想你啊。”
巫阳红着脸看她这位盛放父爱光辉的父亲。
聂宝瑞想，还是太嫩，等到把瓷片鉴定了，确认了，他就亲自去寻个完整的回来，到时候再除掉这孩子。
他决计想不到，他的“乖女儿”表面是在献殷勤，实则在密谋一个要他性命的大计。
两碗面端上来，二人在袅袅热气中悄悄观察着对方。
谁也看不清谁。
说来也好笑，吃个同一个大锅里煮出来的面的一对亲父女，肚肠里全是要弄死对方的好计策。
*
等到回医院的时候，巫阳的书包轻省了许多，也不哗哗作响了，那些碎瓷片她全留给了聂宝瑞。而聂宝瑞大发善心，竟然还给她留了十来块的零花钱。
巫阳这一趟算得上满载而归了，至少在她自己看来。
李招娣依旧是在医院门口等着她。巫阳知道，她眼明心亮的姥姥肯定发觉了她和聂宝瑞的“勾当”，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，那巫阳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回到病房，王翠翠正在喝骨头汤。
红白配色的保温桶，圆滚滚的，还在散发着香气。
王树正是熬制这骨头汤的大厨。东方红饭店的老板有意培养王树当第二位主厨，特意给他开方便之门，允许他借用店里的高压锅来炖汤。
见了巫阳，王树立马招手：“扬扬，快过来，我特意留了你的份儿。”
巫阳就三步并作两步，跑到了小饭桌面前，王翠翠喂了她一勺。
这汤肯定是刚送来不久，还带着一些烫口的热意，一勺下去，巫阳只觉五脏六腑都熨贴极了。
不像刚才那碗面，她吃到最后都冷了。
王翠翠又喂她一勺：“慢点喝，还有呢。”
王树在一旁捏巫阳的马尾：“好喝吧？这几天我可太忙了，都没能见我外甥女几面，就想着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“好喝好喝，舅舅做的最好吃了。”
巫阳说着，又连喝了好几口。
她回到冥界，怕是再也不能喝这样的汤了。
但她没有喝太多，巫阳及时停下，推给王翠翠：“妈妈快喝，趁热。”
王翠翠：“我不饿，你怕是没吃饱，再喝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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