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. 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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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铁花各自狠狠地拍了他们的后背，道：“你俩继续幸灾乐祸、坐山观虎斗吧！我出去劝劝他们，要他们再回来喝两杯酒，也许他们的火气就消了。”

丁枫却笑道：“武帮主既已说过这是他们的私事，别人也无法劝阻，又何苦去多事——来，小弟敬胡兄一杯。”

他有意无意间，举起酒杯，挡住了胡铁花的去路。别人敬酒，胡铁花一向不会拒绝的。他刚喝完这杯酒，就听到云从龙发出了一声惨呼！这呼声很短促。这次丁枫非但不再劝阻别人，反而抢先掠了出去。他掠出去时，云从龙已倒在地上。

顾非烟看了看楚留香道：“我忽然间很同情你，觉得你很可怜。”

楚留香长叹一声，点头道：“在下也觉得自己很可怜，很值得同情。”

顾非烟笑道：“名气大，也有名气大的坏处。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满世界乱跑啦，因为你不去找人家，人家也回来找上你，那还不如你去主动找人家！”

江湖中人难免会为名声所累，还有谁比智慧无双、诚实守信的楚同学更适合见证一些事情呢？楚留香释然道：“至少有个人知道我很可怜就行了。”

顾非烟好奇道：“你说，如果有一日，江湖上会不会有人将你的画像挂在床头，每日焚香三叩首，遇到敌人，大喊一声香帅助我？”

楚留香早在这一日之中，笑完了他一个月的次数，他觉得再笑下去容易乐极生悲，于是他缓缓开口道：“走罢！有香帅助你，至少不用担心能不能活着回去。”

顾非烟跟着他走出去之时，外头已经在上演一出云从龙遗命武维扬为神龙帮帮主的烂戏。

楚留香忽然笑了笑，道：“不错，这本是他们两帮的私事，别人还是少管些的好。”

胡铁花瞪了他一眼，终于忍住了没有说话。丁枫道：“如今云帮主虽不幸战死，但神龙、凤尾两帮，经此并成一家，自然也就不必再流血了，这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。”

胡铁花冷笑道：“有这么样的大好喜事，丁兄是不是准备要庆贺一番呢？”

楚留香也笑道：“这里的酒喝得实在有点不上不下的，若能到海帮主座船上去长夜之饮，实足大快生平，海帮主就算不请我，我也要去的。”

丁枫拊掌笑道：“长夜之饮虽妙，若能效平原君十日之饮，就更妙了。”

楚留香笑道：“只要丁兄有此雅兴，小弟必定奉陪君子。”

胡铁花和金灵芝争吵了几句，很快返回顾非烟身边，他挣扎道：“你，你为什么还不走？”

楚留香也坐下道：“她可能是在等你吃桌子。”

胡铁花气恼道：“这张桌子不好吃！咱们换一张！海阔天的桌子一定是海蛎子味的！”

要是云从龙不死，没有这出传位的大戏，胡铁花已经赢了，而且赢得很有胃口，赢得很光彩。现在他输了，输的特别狼狈不堪，还欠着人家一张桌子没吃。他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疼了，遇到这个姑娘以来，他浑身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。

好在楚留香很舒服，舒服得不得了，也算是一种罕见的慰藉。胡铁花虽然嘴上总是挤兑他，但是为了损友能舒坦，他愿意再疼上一疼。于是他大笑道：“花雕甜如蜜，美人颜如，胜败何足论，醉死也无妨。”

勾子长叹了口气，喃喃道：“看来死人又多了一个了。”

顾非烟终于肯挪了挪脚步，楚留香立刻阻止她道：“你真的也要去？你可还记得武维扬去的那什么岛，他们之所以唱这一出戏，必然于此脱不了干系，我们未必有生还的机会。”

顾非烟怒道：“难道你要把我丢给丁枫？我敢拿脑袋担保，你不带着我，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！”

楚留香无奈道：“以你的机智，在岸上未必逃不出他们的包围。可是若是到了危机四伏的荒岛之上，反而会生出许多变数来。”

顾非烟继续道：“我自然有我保命的法子。其实你们死了我反而能活，问题是你们一溜烟地生还，我可要就得变成对方手里的人质啦！”

言尽于此，楚留香也不好再拦她，只得点点头道：“我只能保你一时不离开我，便无性命之忧，即便如此你也一定要跟着我们？”

胡铁花暧昧地笑了笑道：“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风流。老臭虫，人家姑娘都敢和你形影不离、生死相随了，你怎么反而婆婆妈妈起来了！”

顾非烟笑道：“胡大侠可真会以己度人啊，依我看是你想和金姑娘形影不离、生死相随吧！不然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？你这份心意，人家全然不知，实在是可惜了……”胡铁花吃瘪似的，瞪了她一眼，顾非烟问道：“胡大侠可还欠了我一张桌子呢！我什么时候讨回来啊？”

胡铁花左手挽住她，右手挽住楚留香，干笑道：“哈哈哈，这个……咱们还是别叫人家久等的好！”

紫鲸帮帮主的座船，自然是条好船，坚固、轻捷、光滑、华丽，甲板上也洗刷得一尘不染，就像是面镜子，映出了满天星光。好船就正和美人与名马一样，就算停泊在那里不动，也自有一种动人的风姿神采，令人不饮自醉。

顾非烟好奇地站在甲板上跳了跳，觉得有点晃悠和头晕，胡铁花急忙阻止道：“我已经欠了人家一条船了，你可别再给我多来一条了！”

顾非烟笑道：“多多益善嘛！说不定这条船上也有美人计呢！”

胡铁花大笑道：“论起美人计，谁能比得上我们的左大小姐呢？要是没你这美人计，我们也上不来海阔天这条船呐。”

顾非烟满脸委屈地指着他，连连后退道：“你，你欺负我。我不活了！我要跳下去！”

她奔到船边，开始假装抹眼泪，胡铁花被骇得赶紧拉住了她，却被她轻轻一推，差点倒在地上。楚留香笑道：“人家都说，吃一堑长一智，只有我们这位胡大侠，总是能跳进同一个坑里。”

胡铁花朝他瞪起了眼睛，道：“你别得意，等你自己跳到她的坑里，可别求着我来救你！”

楚留香含笑重复了他的话道：“花雕甜如蜜，美人颜如，胜败何足论，醉死也无妨。”

再好的船上都少不了水果，否则水手都会生病，顾非烟坐了下来，随手切了个橙子，笑道：“并刀如水，吴盐胜雪，纤手破新橙，还封不住你们的嘴？”

胡铁花急忙抢了一块看上去最大最甜的，大笑道：“当然封得上，我本来觉得谁娶了你这样的老婆，非得头疼死不可，我现在却觉得，你简直是天底下最贤惠、最温柔的老婆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