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4. 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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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留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，或许是因为他并没告诉这三个至亲的姑娘，或许是因为他坚信她们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死，或许是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，并不想再背负她们。如果不是他的朋友们在身边，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，甚至连胡铁花、姬冰雁都想要避开。

有的女人，只要一被他看见，就休想逃得了。但也有些女人，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，几乎日日夜夜都和他厮守在一起，他对她们却始终都是规规矩矩的，拿她们当自己的妹妹、当自己的朋友。所以他假死这件事情，他告诉了胡铁花、姬冰雁，甚至告诉了张简斋，就是没有告诉她们一声。

楚留香当然是人，是人就会有邪恶的一面。他的心底住着一头野兽，它虽然偶尔也会浮上来打个盹，但他总能将它控制得很好。心中有黑暗的人，才会向往光明，不然他就无法理解石观音、水母阴姬、薛笑人、原随云的痛苦。

顾非烟试过开解他，也开解自己，她说，有位哲学家说过，凝视深渊者，要警惕自己变成魔鬼。如果你不经历过地狱，又能怎么知道天堂的美好呢？她尊重生命、热爱活着的精彩，她身上永远充满着点亮人间的热情，他实在做不到放开她。

楚留香有过很多红颜知己，他曾经想过等自己老了的时候，还能数数那些快乐的回忆。顾非烟总是在劝他分离、看开、习惯，她希望他将她当惊鸿掠影，就像是他过去遇到的那些人。但他始终贪恋着她身上的温暖，那种漫漫的长夜、漫漫的寒冬，无尽的痛苦、无尽的等待，他要怎么继续自己煎熬下去？

楚留香身上的这种孤独和寂寞，胡铁花不了解，姬冰雁不了解，苏蓉蓉不了解，李红袖不了解，宋甜儿不了解。他有些时候会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冲动，想扑倒在顾非烟怀中痛哭一场，就像她那日在他怀中颤抖、痛哭、亲吻那般。就为了这人世间唯一的与之四目相对，就能安下心来的人。

顾非烟总说，相知比较稀少，孤独才是常态，他能理解。他也有想要一个人逃到天涯海角的欲望，无论是他自己走还是同她走，其实都可以。他知道，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，但是人总是喜欢追逐他追逐不到的东西。那一瞬间的灿烂，一瞬间的美好，足以铭记一生。

楚留香的许多心事，许多隐秘，许多心情，只能对她说，也只想对她一个人说。就像此时此刻，顾非烟说出了他想说，应该说，却难以启齿的话语。她凝视着这三个姑娘，缓缓低头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
她继续道：“不会再有第二次了。”

三个姑娘选择了原谅，她们也只能原谅。

顾非烟对于爱情的观念，比较接近于致橡树和当你老了，她总结地说道：“我如果爱上一个人，绝不会去成为他不可或缺的附庸。难道一个女人生命的意义，就是和陪伴男人的一生？还是留不住之后，一辈子无怨无悔地怀念，或者是被背叛之后，变成一个凄厉的怨妇？”

“我问你啊，你为什么不喜欢楚留香？”

胡铁花犹豫了半天，还是问出了这个如果他不问，非得提心掉胆，抓心挠腮一辈子的蠢问题。“我原以为你是鄙夷老臭虫风流成性，但是咱们经历过这么多，你也总该明白他的确是收了心了，用了真心了。”

他实在忍不住去埋怨这个女孩子，楚留香从来没有在一个女子身上如此受尽了煎熬、折磨，契而不舍、黯然神伤过。到了如此的境地，她还在楚叔叔、楚叔叔的叫他，听得他实在是很同情楚留香。一个女子的心如此之坚硬，胡铁花从前觉得这是件很好的事情，他十分佩服华真真、高亚男。

但是换在顾非烟身上，他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。但凡她心软那么一瞬间，楚留香也不至于活得如此憋屈。他有时候怀疑这个姑娘是故意的，故意的叫一个男人求之不得、辗转反侧、寝食难安。但他知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，否则楚留香早就被她给吓跑了。